陜北的夏日,溫柔中帶著幾分羞澀,每來一趟都會與陜北的淳厚、坦誠摻和在黃土地里,醉了晚來的風(fēng)雨,勾勒最美的曲線。蔚藍的天空掛不住一絲白云,純凈得只剩下藍,敦實的山頭是成熟的陜北漢子,內(nèi)斂而又深沉,拎了些樹木做成的發(fā)冠。粗糙留在了歲月的長河,縱深溝壑早已不缺花木的裝扮,是撲打了淡妝的美人臉,細膩芬芳。清風(fēng)徐來,高大的喬木枝葉“沙啦啦”作響,似乎應(yīng)和著山頭崖畔響起的信天游。
少了繁華喧鬧,也無如雨后春筍般的高樓大廈,只有土崖上打出的幾孔窯洞,但也包攬冬暖夏涼。幾進院中,是門檣與夏日的隔絕,窗上的麻紙擋住的暑氣,把庭院中昂首信步的大公雞熱得直往墻根底下躲,仿佛曾引以為傲的閃閃發(fā)光的羽毛成了累贅,一下子從圣斗士變成了深沉而又內(nèi)斂黃土地的信徒,是歷經(jīng)了風(fēng)起飛沙到夏日炎炎,能留住與窯洞對穿的回音,只把燥熱趕去了深夜。大黃狗臥進了尚能遮風(fēng)擋雨的窩棚,伸出長舌與騰騰熱浪作個親密的接觸,管他腦畔山梁上往來的是那濃妝艷抹夏的使者,還是拾憶黃土的青年才俊,圖個涼快,便把曾經(jīng)的傲嬌丟在了山溝旮旯。夏蟬倒是知趣了許多,搖頭晃腦地在樹干上、綠葉底淺唱,原本祥和寧靜的黃土高坡立時增添了一片生機。
粟稷苗伸著慵懶的身子,不情愿地隨著清風(fēng)扭動幾下,立時給黃土地添了些青春色彩,有期盼、有不甘、有堅韌,只待秋風(fēng)微起便邁向成熟。望眼欲穿陜北的活靈活現(xiàn),是山與山相偎欣賞夕陽渲染的火燒云,是溝和溝相交對月訴說的皎白,是日與月相間之時的黃土地最后的沉寂,盼來黎明時的曙光,便是陜北夏日的年復(fù)一年。聞雞鳴探尋東方魚肚白下一絲久違的晨光,沒有春的嫵媚,沒有秋的穩(wěn)重,沒有冬的凜冽,披著羊皮褂不會墮了陜北夏日的名頭,倒是激發(fā)了屬于黃土高坡的活力。
“山丹丹那個開花吆紅格艷艷鮮。”黃土地背洼上終究因山丹丹的鮮艷,沉淀出了歲月的五彩斑斕。是老實巴交小伙子的傾訴,是樸實端莊姑娘的嬌羞,拋下世俗的羈絆,離了陳舊的目光,便不再有思君黯然的面貌和氣息,粗茶淡飯的相守,早已成為黃土地“天不老,情難絕”的傳說。“心似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結(jié)。”的唯美詩歌。繪一幅夏日水墨畫,題上鴻鵠有志過千山,披月荷鋤涉淺灘。猶憐手中山丹紅,歸時與妻鬢上帖的詩歌,又是一道風(fēng)景。而此時此刻,又何嘗不是陜北夏日別具一格的人生坦途?
酷熱卷起了綠葉的驕傲,隱藏起來的杏子、山桃,多了一份俏皮,悄無聲息地躲在葉子底下,窸窸窣窣與枝干說起在烈日下的倔強,倒不是躲避麻雀尖銳的眼光,只是不甘被啄食的命運。日子的痕跡貼著杏子、山桃的皮膚劃過,淡黃色逐漸顯了出來,一個個從垂頭喪氣變成斗志昂揚的戰(zhàn)士,是從時光里剪下的、映出的、融入的自由。拋開炎熱,漫山遍野的綠色海洋拿出了氣魄,用淡黃色的果子點綴一番,像極了浩瀚的宇宙里發(fā)光發(fā)熱的恒星,有包容,也有動人心魄的繁榮。
日落西山,倦鳥歸巢。無數(shù)道金絲傾瀉而下,一頭連著天際,一頭拴住黃土高坡的點點滴滴。沒有“枯藤老樹昏鴉”的蕭瑟,沒有“將登太行雪滿山”的焦灼,是廣袤得可以肆意喧鬧的放縱,容不得束縛和羈絆。重新拾掇起心底的靜謐,用渴望的眼神羅織通往心底的絲綢之路,不失流淌在心間的華麗,用鄉(xiāng)村的煙火氣息排擠城市的煩惱與喧囂。
夜幕降臨,隨著天際的最后一絲亮光的消失,遠處的燈火闌珊成為黃土地這一天最后的氣息,相比亭臺軒榭與蟲鳴肆意,燈火人家成了夜空中最亮的星。晚風(fēng)輕拂,終有了一絲涼意,怦然心跳刺破落針可聞的夜幕。此時,夜是一首無言的詩,一幅身臨其境的畫,更是陜北夏日與自然和諧的情景交融。陜北夏日的一天在悄悄中結(jié)束,留下對光明的眷戀,殊不知,夜的深處是又一個夏日的告白。(煉鋼廠 薛生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