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解凍的泥土
我不會只做溫床
而要把蚯蚓的犁痕刻成星圖
在裂縫中孕育星子的碎屑
當月光滲進我的肌理
所有的根須都在破譯
那些被積雪封存的密碼
而你，若作為第一顆嫩芽
請不要只吸吮我的乳汁
要把莖稈長成青銅的豎琴
在每片葉子上刻下閃電的紋路
當驟雨敲打你的葉脈
就奏響屬于自己的雷暴
如果我是三月的風
我不會只傳遞燕語
而要解開所有河流的紐扣
讓冰裂的脆響成為春的標點
當我掠過麥田的琴鍵
每粒露珠都在跳踢踏舞
把蒲公英的約定系在風箏尾梢
而你，若作為紙鳶的翅膀
請不要只追隨我的軌跡
要在云端寫下自己的密碼
用竹骨的震顫丈量天空的藍
當暮色漫過你的翼尖
就抖落星辰的鱗粉
如果我是斜斜的雨水
我不會只做琴師
而要把苔蘚的絨毯鋪成樂譜
在青瓦上奏響綠的顫音
當驚雷撕開天幕的綢緞
所有雨滴都開始跳踢踏舞
用虹彩的棱鏡折射七重音階
而你，若作為未眠的陶罐
請不要只承接我的饋贈
要把裂痕變成月光的琴弦
當潮汐漫過你的唇沿
就溢出整個春天的方言
如果我是一粒種子
我不會只等待破殼
而要用胚乳儲藏銀河的饋贈
在地心的密室釀制琥珀色的酒
當蚯蚓的消化道校勘古籍
螞蟻的隊伍搬運著偏旁部首
每個腐爛的字都長出新鮮詞根
而你，若作為出土的新芽
請不要只復制年輪的密語
要把根系編成楔形文字
當月光切開你的骨頭
就流出整個宇宙的回聲
如果我是新抽的枝椏
我不會只模仿豎琴
而要讓年輪的私語沉淀成髓心
把每片葉子都鍛造成音叉
當布谷的重音敲醒冬眠的根
畫眉的顫音點亮葉芽的眼睛
月光在枝椏的指節(jié)流淌成河
而你，若作為掠過的鳥鳴
請不要只重復祖先的韻腳
要把聲波鍛造成青銅的鐘擺
當黎明漫過你的舌尖
就敲響整個森林的心跳
如果我是剛融化的雪水
我不會只濕潤陶罐
而要把冰川紀的記憶注入蘆葦莖
在鵝卵石的皺紋里書寫水文密碼
當陽光揭開我的封印
就溢出整個春天的溫度
用融雪的清冽洗滌每粒星塵
而你，若作為蘇醒的石頭
請不要只聆聽溪流的朗誦
要把自身的紋路變成豎琴
當月光漫過你的褶皺
就鳴響整個山谷的共鳴
如果我是第一聲蛙鳴
我不會只預報雨季
而要把聲帶的褶皺鍛造成鐘舌
用聲波的漣漪漫過整個稻田
當月光漫過池塘的唇沿
所有的漣漪都變成了鐘擺
把蟄伏的螻蛄與田鼠從冬眠喚醒
而你，若作為回應的稻穗
請不要只低垂謙卑的頭顱
要把谷粒釀成月光的酒盞
當季風掀動你的金冠
就溢出整個秋天的回聲
如果我是未完成的詩稿
我不會只等待墨干
而要用狼毫的筆觸追上季風軌跡
讓標點符號在田壟間發(fā)芽
當春雷在云端蓋上郵戳
所有的詩行都開始奔跑
韻腳在油菜花海里迷路又重逢
而你，若作為飄落的逗號
請不要只停頓在雨季的肩頭
要把自己摔成種子的形狀
當蚯蚓翻出潮濕的土壤
就生長出整個宇宙的語法
（煉鋼廠 胥京）
